《南河,南河》

【本良】

   雨花的南河于我,就是心中的母亲河;我于南河,就是她不息水流中的一滴水。多年前,我在南河边临水而居。确切地说,是住在雨花台区赛虹桥的南岸。南河之水至此穿过桥孔,连接着外秦淮河水域,然后汇入长江。

少小所见的南河,早已沉淀在我的记忆深处,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四季更替。

初冬傍晚时光的南河是那样的静谧与温馨。河面上的微风,撅着略带湿润的嘴唇,徐徐地吹出鱼腥味的哈气,撩拨着堤坝上穿着金色外套的茅草和生了雀斑的树叶,它们被挑逗得浑身酥麻,伴着一阵阵颤抖,露出傻笑的脸,一个个快乐得东倒西歪。在河对岸,有时会出现一群又一群的乡间草狗,不知疲倦的相互追逐和打闹。旺旺的狂吠声,跨越因季节转换已经变窄的南河河面,飞近路人的耳际,钻进人们的耳蜗,让你听到它们真切的嗓音。

雪飘时节,满目一望无际的洁白。在那个白色的世界里,躺卧着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溪。溪水涓涓流淌,不急不缓,不温不火,有时还腾起小溪呼出的白色热气,像顽皮的孩童在寒风中奔跑的喘息。那就是冬日南河的模样。这个时候,以往宽大的河面不见了,湍急的水流不见了,水上的船只不见了。河床里的景致变得更加迷人,也许是大美极简的写照。自河堤顶端往下的坡面,形成一道道棉纱原色的巨幔,白如皓月。巨幔表面起伏延展,像凝固的波涛,更似孩子在母亲晾晒的被单里穿行嬉戏留下的痕迹;巨幔下面的植物和石头,不甘的挺直腰杆,刺破幔纱探出倔强的头来,远远望去,像一群没有教养的散兵游勇。正因了他们桀骜不驯的表现,让寒冬静寂的河床平添了些许的生气。觅食的麻雀和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,时而在这些赤裸着身体的勇士臂肩上歇脚,时而在它们光秃的头顶上找寻微生物和小昆虫的尸体充饥。

春潮来临,暖风中透着逼人的寒气。堤坝上下的各种草木不畏料峭的春寒,迅疾地忙碌起来。仿佛一夜之间从地层深处钻出,搬运着大大小小的调色板,卯足了劲头,日夜不休地把河堤描画成以翠绿为背景,以红黄紫白为主题的鸿篇巨制。经过一个冬季的韬光养晦,它们挺拔地站立在各自的坐标上,抬头看天,脚尖踮起,一天天拉长身躯,把那张巨幅画作变成三维立体空间,献给生机勃勃的大地之母。

夏秋之交,河水自上游往下游,渐递瘦身,开始把肥胖的体态隐藏起来,水的脸蛋也变得清秀而干练。岸边的花草树木由健壮的繁盛,走向结实的裸露。

四季的南河,反复交替着盛衰往复的轮回,遵循着无法超脱的自然周期。

世事如白马过隙,沧海化作桑田。如今,已过天命之年的我,再也见不到儿时记忆里的南河景象了。